在天與地之間揮灑自如

    第一次教三年級時，看到孩子拿掃把猶如耍鍋鏟；一打開他們的置物櫃，所有東西如大雨傾盆嘩啦而下時，我真的惶恐極了，到底還有多少令人「震驚」的事會發生呢？幾經考慮，我決定主動出擊── 也就是重頭來過，從生活細節教起。……

    我開始教孩子整理書包，從「拿聯絡簿，仔細看看，讀功課表，檢查作業，放進書包，一切就緒，才能睡覺。」一項一項來，每一個口訣、動作都親身示範、詳細說明。我也試著讓孩子削第一顆蘋果，端第一杯茶，如何擰乾一條抹布，如何打包一袋垃圾。正當孩子興味盎然享受著進步的喜悅時，有些父母的聲音出來了：孩子把書讀好就可以了，這些事我來！拿刀子太危險，他負責吃我就很高興了！做家事很辛苦，他哪有時間？哪有體力？等等，讓我的推動有了阻礙，心裡想：「這些不是父母該教的嗎？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現代的父母竭盡全力疼愛孩子，捨不得讓他們吃苦受罪，這真是愛他們嗎？曾經有個朋友，他的孩子已經高中三年級，卻連搭公車上學都不會，因為除了爸爸送他上學以外，就是搭校車，錯過校車，他就完全沒有辦法「移動」了，只能無奈的打完手機求救後，癡癡的等待家人來接送。

小偉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家境富裕，備受家人疼愛，但因為有一些壞習慣，所以新接班級後被我盯得比較緊。他不愛人嘮叨，一被指正便態度惡劣，整天臭著一張臉，跟他好話說盡、動之以情都效果不彰，於是打電話與其家人連絡，希望能協助小偉改善缺乏耐心、脾氣暴躁的毛病。只是家長聽完孩子的狀況後，竟表示：孩子不喜歡別人管太多，家人也拿他沒輒，老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再為難他了。當下讓身為老師的我不知該如何接話，同時，也為小偉的未來憂心不已。

    如果說時下年輕人真是一群草莓族的話，試問：是誰培養出來的呢？當孩子因為掃廁所弄得全身濕答答時，我們應該檢討：是不是教導過他們正確而有效的打掃技巧，而不是找清潔公司取代他們學習的機會；當孩子遇到學習障礙而備感挫折時，父母應該了解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再即時加以補救才對，絕不是換老師、換環境，就能從此高枕無憂。古人說得好：「玉不琢，不成器」，切、磋、琢、磨當然是辛苦的，但耐得了磨，忍得住煩才有成器的一天啊！

    曾經有位音樂系的學生換了新的指導教授，他可是個極有名的鋼琴大師。授課第一天，他給這個新學生一份樂譜，「試試看吧！」他說。樂譜難度頗高，學生彈得生澀僵滯、錯誤百出，「還不熟，回去好好練習！」教授在下課時，如此叮囑學生。

小琦即將升上五年級了，想起她剛來到班上的情景，一幕幕的往事又湧上心頭。

她是個怯懦的孩子，安靜得讓人幾乎忘了她的存在，鼓勵她上課發言，她說：「我不敢」，如果要幫忙班務，她便害怕的表示：「我不會」，一遇到分組活動時，她總是一副驚慌失措，因為：「我不知道怎樣插手啊！」在一句句「不可能」的包裹下，她就像一隻吐絲的蠶繭，認命的躲在裡面。只是如果不奮力破繭而出的話，美好的青春年華終將枯萎老去，這是多麼可惜的事呀！

    也許是太多的斥責，或者是過度的保護，許多孩子為自己畫了個框框，從此待在裡面不敢出來，所有成長的機會漸漸流失，進步的動力也嘎然而止。原本容易的事變得好困難，原來可能的夢想也變得遙遙無期，這像不像武林高手一樣在自廢武功呢？為了讓孩子知道「人有無限的可能」，於是我特別為小琦及全班說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

    學期開始，有位老師接了個新班級，為了多了解學生的狀況，於是請孩子們用四個字形容一下自己。結果竟然聽到粗心大意、拖拖拉拉、玩心太重、成績太差等字句，甚至還有一蹋糊塗、亂七八糟、無藥可救等極負面的辭彙出現，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接著老師換個方式，請同學用簡單的幾個字寫出自己的特色，話一說完，只見大部分學生都皺著眉頭、杵著下巴，老半天也蹦不出一個字來，老師心想，這一班有那麼糟糕嗎？
   

    其實這是一個令人憂心的問題，有些父母、老師基於愛之深、責之切的焦慮，成天總是在挑孩子的毛病，然後用放大鏡不斷的擴大，像錄音機一般不斷的嘮叨，孩子的心田裡長期累積了許多灰暗批評的語句，所以從心理上就認定自己是不可愛、不及格的小孩，自信心一點一滴的耗盡，惡性循環的結果，孩子表現愈來愈差，親子關係也一路下滑，彼此都痛苦不堪，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呀！

    「心如工畫師，能畫種種物」，父母對子女的每一個念頭就像揮灑的彩筆，一筆一畫造就了眼前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心想事成」。

    有些家長一見面，總會跟老師抱怨孩子不聽話、學習不認真、常常惹她生氣，要怎樣教導才不用那麼操心呢？首先我都說一個故事，緩和一下情緒。

    有一個老師上第一堂課時，在黑板上寫下兩個數字8和4，然後問：「答案是多少？」

    教學多年，最令我操心的不是學生的課業問題，而是隨性慌亂的生活，它就像貓咪玩過的毛線球，只有一句話可形容：「怎一個『亂』字了得」。

    小偉長得眉清目秀，一雙烏溜溜的眼珠配上粉嫩的皮膚，實在可愛極了，可是他的表現卻一點也不可愛。每天早上總看他拖著蹣跚的腳步進教室，三不五時還上演百米公尺賽跑，否則一定遲到；上課時常常睡眼惺忪、神情呆滯，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所以雖然有聰明的腦袋，反應卻是差人一等，而且桌上堆積如山，抽屜亂成一團，找不到東西是常有的事。全班總是在嘆息聲中，等待他整理好書包，才能高高興興的放學，我不禁要問：「小偉，你到底怎麼了？」

    原來爸媽因工作忙，也不太管他的生活細節，所以造成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到頭來，作業拖到三更半夜，自然睡眠嚴重不足，因為懶得運動，所以日漸發福，行動也就漸漸遲緩，整個人失去光采，剩下不斷的「催促、追趕」塞滿他的生活，看著可憐的他，我只想說：「小偉，你少了一個『定』字而已！」

     有個家長打電話告訴我，說她的孩子很愛跟隔壁的同學講話，因為上課不專心會影響學業，希望我調整座位，換換「鄰居」，我答應她會妥善處理。

    隔天，我跟孩子講一個故事：有一隻小老鼠總是愁眉苦臉，終日膽戰心驚的，因為牠非常怕貓；天神非常同情牠的遭遇，便施法把牠變成一隻貓。老鼠變成貓以後一樣不快活，因為牠非常怕狗，天神就把牠變成狗。但牠又開始害怕老虎，天神就讓牠做老虎。威猛的老虎夠神氣了吧！但牠又整天擔心害怕會遇上獵人。最後天神沒辦法，只好把牠又變回老鼠，並且說：「不論我怎麼做都幫不了你，因為不管你的外表如何改變，終究擁有的只是老鼠的膽子而已！」其實膽小如鼠的獵人一樣勇敢不起來，因為要改變的不是外在，而是內心的膽識。同樣的，如果上課不專心，喜歡和鄰座聊天玩耍，換到哪裡也沒什麼兩樣，真正要改變的是心態呀！

    眼睛是我們的靈魂之窗，當你專注學習的時候，自然會散發熾熱的光芒，臺上老師看到的便是「亮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閃耀不已。有了這樣渴望的求知欲，哪裡還會與同學交談講話，耗費美好的學習時光呢？

「有沒有想過一輩子我們說了多少話？根據統計學家估計，一個正常人一天所講的話，大約要用二十張B5的紙來記錄，以這樣的說話量來累計，一個月可以寫成六本一百頁的書，一年下來就有七十二本，如果壽命以七十歲來算，總共就講了五千零四十本一百頁厚的書了。」

學生聽完這樣的數據，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哇！這麼多的書足夠開一家小型圖書館了。」

    「是呀！」我說。

    日前報載有一個知名學府的研究生，竟然連燒開水也不會，令社會大眾直呼不可思議，我把這篇報導和學生分享，孩子的直覺是好好笑，這個哥哥怎麼那麼差勁。我反問：成績如此優異，為什麼連燒開水這麼容易的事都不會？

    有人說：他一定是懶惰鬼，從小什麼事都不做。

    另一個說：他爸爸媽媽沒教他，他當然不會。

    大全又遲到了，每次問他遲到的原因，他總是有不同的理由：鬧鐘沒響、鬧鐘壞了、媽媽忘了叫我起床、昨晚太晚睡了等等，有時候甚至會接到媽媽求情的電話。轉眼一學年過去了，遲到的問題不但沒有解決，連帶的作業遲交、缺交的情況也未見改善，而大全總是一副事不關己、我又沒有錯的表情，到底這些行為的偏差該由誰來負責呢？

    孩子無法永遠躲在父母的羽翼下過日子，面對生活的能力、團體的紀律及社會的嚴苛考驗，為人父母應及早培養孩子負責的態度，將屬於自己的責任範圍劃分清楚，讓孩子盡力去學習、認真的完成。這樣做除了提升孩子的自信心，也不至於剝奪孩子學習成長的機會。俗話說的好：在家疼一時，不如出外讓人疼一輩子。父母過度寵溺、凡事代勞的保護主義，其實是讓孩子成為永遠的輸家，唯有讓孩子勇敢扛起自己的責任，將本分的事做好，才是教養子女的良方。

    疼愛孩子，我們用愛辛勤培育，更希望他們有一雙厚實的肩膀，可以肩負重任，完成夢想，從現在起，要讓孩子努力做到：

    小辰是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學什麼都快，能力也很強，可惜沒什麼耐性，態度總是隨隨便便，畫個圖三兩下就交差了事，寫考卷也是像趕場似的，愈快交愈好，提醒他題目看清楚，寫完後多檢查幾遍，謹慎一點絕不會吃虧，他都不理會。結果期末成績當然不理想，被爸爸媽媽訓了一頓，我知道他不怎麼服氣，於是跟他說了這麼一個故事：

    有一個年紀不小的木匠，辛苦了大半輩子，再過不久就要退休了，他告訴老闆想要離開建築業，然後和妻子及家人享受一下輕鬆自在的生活。雖然他也會惦記這段時間還算不錯的薪水，不過他還是覺得需要休息了，生活上沒有這筆錢也還過得去。

    老闆實在是有點捨不得這樣好的木匠離去，所以希望他能在離開前，再蓋一棟具有個人風味的房子來。木匠雖然答應了，不過可以發現這一次他並沒有很用心的在蓋屋子，他草草的用了劣質的技術和材料，就把這間屋子蓋好了。

    學校生活中避免不了分組競賽的活動，贏的固然沾沾自喜，輸的卻常有情緒上的問題，最常見的是一大堆的抱怨，「我不要再跟他同一組了，每次都當啦啦隊，害得我們成績一直往下滑」，「如果沒有他這隻害群之馬，我們早就贏了」，反正總會有個倒楣鬼成為眾矢之的，好讓他為所有的失敗負責。看到這樣的場面，我總要不厭其煩的跟孩子們探討一個「秘密」。

    首先說一個故事緩和一下情緒，從前有個國王生了七個女兒，這七位美麗的公主是國王的榮耀，她們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遠近皆知，所以國王送給她們每人一百個漂亮的髮夾。

    小瑄是個氣質優雅、學習認真的孩子，平日體貼老師，和同學相處十分融洽，是個極受歡迎的學生，可是每到週一上課時間，常常不見她的身影，「又請假了」，這是我們共同的反應。因為缺席日數太頻繁，小瑄有些課程跟不上，所以成績開始滑落，更因為要補寫缺交的功課太多，日子總顯得特別忙碌，蒼白悄悄的爬上清瘦的臉龐，可愛的笑容也正一點一點的消逝，我不禁為她感到憂心不已。

    經過多次和小瑄媽媽懇談後，她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責沒有為小瑄的健康做好把關的工作。因為長期的缺乏運動，吃得少又偏食，尤其鍾愛速食和大杯大杯的飲料，不僅時常鬧肚子痛，只要感冒有點風吹草動，她就一定跟上流行，整天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還有什麼力氣上學呢？如果再不改善小瑄的毛病，恐怕會漸漸腐蝕孩子寶貴的青春，再好的人品、學問，恐怕也無用武之地呀！

     獾，是住在冰天雪地的長白山上，一種很特別的動物。據聞，只要有登山客因體力不支而昏倒，獾就會從林間竄出，用他捲曲的尾巴傳遞一份溫熱，讓人們不至於因體溫過低而失去生命。沒有任何一個因此得救的人見過獾，他們只在悠然醒轉時，發現雪地裡那小小的足印，清清楚楚地往山的另一頭去，於是獾，成了皚皚白雪中最耀眼的傳說。

    聽過這個故事的人，都有著同樣的震撼與感動，或許獾也曾因為人類的貪婪無知而失去親人，甚至丟了性命，但牠們仍以無邊的愛，毫無所求的幫助瀕臨死亡的人們，這分情操，多麼值得我們為牠歌詠讚嘆啊！

    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們，原本淳厚善良的本性，經不起物慾的蠱惑與現實的壓迫，正一點一滴的流失。人與人之間不再是相濡以沫、和諧共存，而是爾虞我詐、睚眥必報，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是不會快樂的。因為看不到人性的光輝，聽不到彼此的喝采，更嘗不到人類文明的果實，難道我們真不如一隻小小的獾？

    大清早，微涼的空氣傳來陣陣活潑的笑語，同學們三三兩兩進入教室，準備開始他們一天的學習，當晨光時間的鐘聲響起，美好的語言便如朝陽般溫暖孩子的心地：

    一、感謝！感謝！感謝！（隨時掛在嘴上）
    二、日日是好日，事事是好事，人人是好人。
    三、只要把今天過得最好，這裡就是天國淨土。

    有一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有趣的話題，內容是：有個婦人無意間解救了一個精靈，為了感謝婦人的救命之恩，精靈同意為她實現三個願望，但是有一個但書，就是她的丈夫都會獲得比她多一倍的結果。這位婦人希望有一棟房子，用來遮風避雨，然後能夠有一筆錢，可以安心過日子，到了第三個願望時，她卻想了很久很久，始終猶豫不決。因為她的丈夫平日為非作歹、不務正業，脾氣又暴躁，動不動就揮拳揍人，別說家人、朋友，連親戚、鄰居也都深受其害，大家實在恨透他了。如今他已有了兩棟房子，又多了那麼些錢，不是更助長他的氣焰嗎？這位可憐的太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讓孩子一起來思考這個難題，有人說：讓精靈把婦人打一頓，丈夫就會被打兩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人。也有人說：讓精靈把婦人嚇個半死，那她丈夫就會嚇得全死了。還有人說：讓婦人摔成輕傷，她先生就是重傷，以後就不會危害別人了，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總離不開懲罰這個可惡的丈夫，我皺皺眉頭，提醒他們有沒有更圓滿的結局？

　　班上有個視障的孩子叫翔翔，從沒看過這個世界長得什麼樣子，因為行動不方便，所以和同學的互動較少，人際關係一直不太好，整個人悶悶的，失去了兒童應有的活力。雖然曾經和全班強調很多遍要多關心他，可是效果不彰，畢竟都只是孩子，如何能體會久處在黑暗中的艱辛呢？

    有一天，我請全班同學兩人一組輪流練習，一個把眼罩戴上，另一個當引導者。首先到教室後面的置物櫃拿一樣東西，一開始有的橫衝直撞，弄得大家驚叫連連，有的伸出雙手東摸西摸，就是跨不出眼前的一小步，折騰了老半天，才勉強完成這一件「小事」。接著請他們做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一大清早，我都得載孩子去搭校車，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看到一個年輕人在住家附近的馬路旁打掃，只見他身手俐落，刷刷幾下就把垃圾清理妥當。我正好奇怎麼有這麼年輕的清潔隊員時，一個轉身剛好彼此面對面，我看到一個燦爛的笑容，洋溢著自信與愉悅，絲毫沒有自慚形穢的不安。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還哼著歌呢！往後幾天，我都特別注意他的身影，因為他似乎讓我對事物有了不一樣的感受，而且正在累積增加當中。…

    有一天，我和學生提起這件事，告訴他們難得有年輕人能肯定這樣的工作，而且擁有熱情，樂在其中，實在令人敬佩。正當我要繼續分享心中的感動時，小蕙舉起了手，好像有點為難的說：「媽媽說那個工作會髒髒的，很累，而且人家會瞧不起，怎麼和老師說的不太一樣？」一時聽得我胸中翻滾不已，眼下還有多少孩子已對工作有了貴賤之分，面對人生又有多少扭曲的框架呀？

    新學期剛接了新的班級，有天晚上家裡來了通電話，拿起話筒我問：「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

    愣了一下，這不是我的學生嗎？怎麼連打電話的禮貌都不懂，而且對長輩直呼其名，一點尊重的感覺都沒有，是不是家庭教養的功課裡，疏忽了生活的基本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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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學校安排大掃除，要將教室內外徹底打掃乾淨，孩子們都躍躍欲試，打算大顯身手，證明自己是個家事高手。我隨口一問：「那如何把玻璃擦得亮晶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