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與地之間揮灑自如

我的孩子在美國念博士，我看到他的選課單中有視覺藝術的課，覺得很訝異。我知道他在通識課中已修過了，為什麼還要再修呢？他告訴我：老師說念電腦的人，平常接觸的都是○與1的程式語言，但是人世間很少事是絕對黑與白的，所以要他們去修藝術的課，因為藝術沒有絕對的答案，不但不是非Ａ即Ｂ，而且很多的時候是有時Ａ，有時Ｂ，或ＡＢ兼有。藝術的課多修一點，可以提升他們美學的層次，也幫助他們打開心胸，接受不同的事物。我聽了很感動。

英國的詩人濟慈就說過「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那是你在世界上所知道的一切，也是你只需要知道的一切。」老實說，這個美育就是我們現在最缺乏的，因為大家心中沒有美，所以萬事向錢看。現在政府在談減稅，但是文化界強力提出每個家庭五千元藝文免稅的案卻仍在研議中，這件事從民間的看法是好事，政府若能把減稅額拿來做藝文減免，不但有剩，還會有提升全民美育的實質效用，何樂而不為呢？

反思的智力 可以改變先天個性

現在學校裡一直教的是知識的智力，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更需要的是反思的智力，這種看事情不是二分法的圓融能力會使我們的人際關係更融洽，工作更順利。這個反思的智力甚至可以改變先天脾氣所造成的人格。

哈佛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凱根（Jerome Kagan）曾經給一群四個月大的嬰兒每廿秒看一件新玩具，不停的看，結果發現有些孩子喜歡新奇的東西，很高興，有些孩子不喜歡，號啕大哭。他又趁這些嬰兒不注意時，在他們背後弄出很大的聲響，那些喜歡新奇事物的嬰兒會轉過頭去看發生了什麼事，而那些不喜歡新奇東西的孩子則嚇得大哭。凱根推測這些退縮孩子的杏仁核（大腦皮質下一個類似杏仁狀的神經組織，是情緒的中心）過度活化，新奇東西與大的聲音對他們來說是過度刺激。大腦中的杏仁核偵測到不尋常、有威脅性的事物時，會活化起來，這條神經迴路活化低的孩子個性比較外向、好冒險；活化程度高則害怕退縮。

後天的學習 有助發展健全人格

多年後，當年被他認定為杏仁核過度活化的孩子已長大成人，他把他們重新找回實驗室，掃瞄他們的大腦，結果發現這些孩子（應該說大人，因為已經廿多歲了）的杏仁核仍然對不尋常的事務過度反應，跟他們小時候一樣，但是大腦卻能透過已經發育完成的前腦，以理智的方式來處理這些過度反應，所以以前很害怕會退縮的孩子有百分之七十發展出健全的人格。也就是說，雖然神經結構還是一樣，但是大腦透過後天的學習可以用認知的方法來改變天生的設定。

人可以靠自我覺察來開、關或活化一條新的神經通路，這是大腦的新發現，也是藝術人文可以幫忙的地方。藝術教育所帶來的反思智慧使我們可以控制原有的衝動或緊張反應，使自己的行為更合理。藝術教育的經費不能省，因為心智是所有行為的根本。（本文作者為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