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國活歷史
一位七十幾歲的馮爺爺，吸引我的目光，因為他戴的帽子繡上很顯眼的標誌─第三十五中隊，黑貓中隊。一問之下，才知道他也秘密飛過聞名遐耳的第三十四中隊─黑蝙蝠中隊，曾被當時電視臺訪問過，也有一次更接到美國華府打來詢問事情經過的電話。他太太更告訴我他們在執勤時都是很秘密的，不會告訴家人飛哪裡，往往很久一次才會回家跟家人團圓。
黑貓中隊（中華民國空軍35中隊）隊徽
中華民國空軍於西元1958年成立34（黑蝙蝠）和35中隊（黑貓中隊），直接受命於當時的國安會秘書長蔣經國，專門替美國蒐集情報，同時空投心戰傳單、救濟物資，偶爾也空降情報員，並且了解中共核能科技發展。站在中華民國政府的角度而言，黑貓中隊的飛行員都是萬中選一的菁英，他們努力奮鬥的結果，不但確保了美援的供應，也保衛了台灣的安全，使得中華民國能夠持續生存發展到今天。
黑蝙蝙中隊及黑貓中隊簡介影片
視茫茫，髮蒼蒼，齒牙動搖
人到老時，如果沒有適當保養，身體機能會減退、老化，甚至於五官的功能也會逐漸減退。
有時，我看到老奶奶很可愛的對我笑著，但是門牙只剩一顆，而且那碩果僅存的竟然也是被牙醫補過的。再看她的資料，果然有牙周病的病史。
有時，我看到六十幾歲的老先生，才剛退休，卻已滿頭白髮，滿臉憂愁。
有時，在醫院最費力的就是大聲的和他們講話，用「吼叫」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對方患有重聽。有時真的要借住護士的擴音器來能讓老人聽清楚我們要問的問題。
有些長青人士來醫院，一看整體感就可以知道有相當有學問和修養，也有兒女很孝順地陪同一起來健檢，只是看到老人時覺得眼神有點恍惚，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卻怎麼樣也答不出來，那些老人頻頻回頭看自己的老伴或兒女尋求答案。到了這把年紀，卻得了失智症。我好像依稀看到電影手札情緣(The Notebook)的情景。女主角患有阿茲海默症、失去記憶，老先生希望在朗讀這本老舊手札的過程中，能讓老太太恢復意識，恢復對愛情的記憶。電影是拍得很浪漫、很唯美，但是真正的現實是令人無奈和擔憂的，因為自己愛的另一半漸漸失去記憶，兒女擔心媽媽走失，有可能大、小便不能控制，必須住在療養院，不省人事。這就是「老」！連自己的生日、親愛的人也忘了！如果有家屬照顧那還慶幸，如果沒有家屬來照料，很可能就是在療養院內終老一生。
世間無常，國土危脆。生死熾然，苦惱無量。
年屆古稀，是享受清福之時，不再為每天的工作所壓力，不再為賺錢所煩惱，兒女皆有成，但是問起他們最近會不會煩惱？答案卻是滿腹的苦惱。
「我煩惱就是兒子還沒有娶媳婦，女兒沒有嫁人。」有好多老太太對我說這句話。唉，人真是有無窮煩惱，到了七、八十歲依然煩惱無窮。到底什麼時候人才沒有煩惱呢？
問卷上有一題，「你覺得人來是來受苦的嗎？」竟然有高達98%的人表達人是來受苦的。
三月十一日下午，日本東北發生嚴重的複合式災害。之後，我問到老人最近會不會煩惱緊張？大部份老人都回答說會呀！他們都表示看到災難報導心裡很難過、緊張，很擔心。真的是「世間無常，國土危脆」，一個海底地震就造成海嘯、核災，甚至遠離災區的東京居民，日常生活也受到影響，連比臺灣科技及技術還要進步的日本到現在兩個多月之後依然在限電中，核災還是沒停歇，連天皇都親自到災區探視無家可歸的難民。日本朋友也表示說他們不知道下一次的地震在什麼地方發生，人心惶惶。
回到我們問卷的問題時，當時我問一位張爺爺問題：「會不會覺得比上不別人?」他竟然說：「會」，還說：「同班同學越來越發達了，前國防部長湯耀明就是我的同班同學。怎麼我當年書念得比他們好，考上大學，但是後來晚年遭遇卻是這樣?怪我當時選錯路….」語氣帶著萬般無奈及懊悔。通常，我問到老人這一題，他們會答我不用比什麼，不用計較太多之類的，或是笑著跟我說人老了還比什麼之類的，但是那一席話卻是觸動我的想法。
在醫院的時候，不時會有老人問我：「大夫，你有沒有女朋友啊？」「結婚了沒有啊？給你介紹。」我就會請問她：「請問您過得很幸福嗎？」竟然沒有一個人跟我說「是」！一直到後來，有一、兩位老人，我問她：「你過得很幸福嗎？」她說：「對呀！我的先生對我非常的好，我的孩子可以說非常的孝順，家境也很過得去。」過得非常愜意，真是不錯，很恭喜啊！這是我聽到一、兩位說生活幸福的老人，真令人高興，也真為她們慶幸。因為平時只要進到醫院，要不是眼光泛淚就是對我半哀訴地怨歎：「我另一半剛去世。」「我們很少在溝通，太太對孩子比較好。」大部份都是這種故事，不一樣的情節、差不多的內容，看過超過六百多位的老人，只有一、兩位幸福，真是非常值得羨慕的事啊！
然而，過沒多久，我在新聞看到考試院長關中女兒關雲娣跳樓輕生的消息，讓我馬上也聯想到徐子婷自殺事件。我心想：「她們擁有許多人想都想不到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不是過得很幸福嗎？有愛女、有家庭怎麼會自殺了呢？」請仔細想一想，為什麼在那個時候，先生的恩愛喚不回她一念想要活下去的心？為什麼父母雙全也不能叫她回頭？為什麼錢財買不到舒適的身心？先生再恩愛無法代受，喝再多的酒、抽再多的煙、流再多的淚也不能解決問題，這麼一個身家背景和才能都優秀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心境留下女兒從自家門窗跳樓？也許就是因為她以前都感覺到人生非常的幸福，不知尚有苦在後頭，她沒有念過「世間無常，國土危脆」，所以心裡沒有一點準備，人生的考驗一到就受不了，沒有打預防針，沒有免疫作用，苦到受不了就想自殺一了百了。
也許有人會想「這是個案，自殺的人不多」。想自殺的人可多了，在臺灣，自殺自86年起已連續13年列入十大死因之列。我常在台北市心理衛生中心服務，近幾年獨立出一個單位叫「自殺防治中心」。試想如果沒有這麼多人自殺，政府為什麼要特別設立這樣一個單位。所以，如果有一天沒有人告訴我說他想自殺，那今天是大好的日子，非常稀有難得，真的啊！「我還是死了比較好！」是天天可以聽到的，痛苦的人求「健康快樂、被關懷」卻不可得時，往往就反過來自殺了，那些有精神疾患的人不是故意不願意活，是生活得太苦了，受不了煎熬，不知如何撐下去。
1994年至2009年 性別自殺死亡率 資料來源：行政院衛生署統計室
還有一件讓我印象深刻的事，當我最後一天在醫院工作時遇到的最後一位七十五歲的老太太，她滿腹苦惱對我大吐苦水說她身為老人在照顧重病的老人(她先生)，沒有錢請看護，先生躺在床上更難以就診領取補貼。她也強調說：「久病都無孝子，更何況是夫妻！這十幾年來該磨的也都磨光了，眼淚該留的也留光了，只剩下『責任』兩字而已。」話氣平靜卻振盪著我心。是呀！健康重不重要？很多人自知重要，卻一直吃鹽酥雞、速食店、喝酒、抽煙樣樣來，好像那些東西可以幫忙排解憂愁、問題可以迎刃而解似的。我不太願意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麼殘酷的話，可是看了很多狀況的確是這樣的狀況，這麼平常的健檢中心就這麼多問題，如果你再往安寧病房、加護病房走，更多的天人永隔是每天在上演的，房間就是不斷輪流病人住。每天早上護理人員會整理清空房間，等待著下午的病人要住進來，週而復始的生老病死，看了讓人警惕再三啊，所以你說再多的錢可以買回健康嗎？再多的錢可以買回幸福嗎?後來，我聽這位老太太的敘說便建議她打電話到諮商中心以及找社工單位來尋求協助。
老人教我許多事
好像看了這些案例覺得世間很悲觀，好像「苦」味十足。我願意大家責備我的悲觀好提醒大家人生就是會經歷生、老、病、苦、死，說了這麼多苦事就是為了叫我們不再吃這些苦頭，這些活生生的案例就要叫我們積極生活，珍惜現在。我們來學醫、來看病，來看清自己內心的病，能夠拯救自己脫離苦海，才有辦法拯救自己，要不然連一個問題自己都繞不出去，又怎樣能幫助病患呢？所以我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人都能夠明白人生事實的真相。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只是，能夠不吃苦頭，而能夠積極生活、積極修行的「上士」，到底有多少呢？
在醫院幾乎每天和十幾位老人相處，他們都帶著不一樣的故事來，來告訴我不一樣的事，更用一種不同的角度，一種不同的激勵方法來教我們積極生活。當我發現，我換個角度去聽他們的故事時，每天上班那沉重且重覆的步伐變輕許多，變得是去了解人生真相，變得可以去貼近那些白髮蒼蒼的長青人士。
我的工作看似簡單，其實我可以感覺到穿上白衣背後的「責任」和別人如何看待你的觀點。那件白衣服穿在身上是很好用、很威風的，但是，事實上它的背後是很辛酸的，每天要看盡人間的生、老、病、苦、死，在醫院是很難看到一個笑口常開的病患去看醫生的。有時候我也慶幸我能有機會在醫院服務，慢慢地去貼近人生的真實面，慢慢去參透所謂悲觀離合，以及苦、空、無常的道理。
成為一名頂尖又優秀的醫生，是我的夢想之一。所以當我披上白袍，被來健檢中心的爺爺和奶奶們稱呼一聲「大夫」，說實在也過足了當醫生的癮。有些友善的爺爺們會拍著我的肩膀微笑對我說：「大夫很年輕，要好好加油！」都讓我不免有一絲感動，有的爺爺甚至於還熱情地緊緊握著我的手跟我道別並且鼓勵我說：「Good 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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