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馮馮居士 著

 

一九八五年三月六日中午,羅午堂老伯從烈治文市寓所來。烈治文在溫哥華市的南郊十多英里,羅伯伯非常愛護我,彼此雖不同住在一城市,因交通不便而不常見面,卻也常常在電話中聯絡。羅伯伯為人古道熱腸,佛心慈悲,最樂於助人和教人念經念懺。他對於我,特別愛護,彼此很談得來,經由他的介紹,我認識了不少新朋友。由於我常閉關,很多人見不到我,就是找羅伯伯打電話來,凡是他老人家吩咐的,我很少不出關會見的。因為他從不亂介紹那些好奇地來尋消遣的人來見我,他介紹的人都是有重要急事的,我知道他老人家慎重,所以我總是盡可能遵命會見到。

 

這一次,他親自坐巴士來,我以為必定有人請他說項來見我了。我問他:「羅伯伯,怎麼老遠的來了?有重要事?」

 

「昨夜你又拔掉電話線啦?」羅伯伯笑問。

 

「是的。」我回答:「因為電話鈴日夜響個不停,我無法做事。」

 

「昨夜是臺北天華公司董事長李雲鵬先生的夫人打長途電話來找你,打不進。」他說:「後來改為打給我。我告訴她,是你拔了電話,誰也打不進。她說有要緊事情要問你,我說,那麼,我只好親自跑一遭,到馮家去,叫把電話裝回去。我跟她約好在今天下午此地時間三點鐘再打來給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心很不安,慌忙道歉:「我害得你好人家老遠的坐巴士又走那麼多路來。」

 

「電話不要常常拆掉。」他說:「也不要拆得時間太久了,人家有緊急事找你都打不進來,像這一次…..!」

 

「真對不起!」我再次道歉:「實在是被那些好奇尋開心的人打電話來太多了,攪得我日夜不安寧。」

 

「也難怪你,」羅伯伯說:「那些人也不應該這樣來打擾你的,他們這一來把人家真正有急有難的都擋住了。」

 

「李太太這一次打長途電話來,有什麼事呢?」

 

「李太太也不是為自己的事,是為了有一位比丘尼找她打電話來的。」

 

「比丘尼找她打電話給我?」我覺得詫異:「而且還有急事?是什麼事呢?」

 

「是關於無名尼師的事。」羅伯伯說:「我請李太太三點鐘打電話來,你快點把電話插回去吧,現在快三點了,也許她會早一點打來,我是特別趕來的,時間很緊湊,我還怕趕不上三點之前來到你家….。」

 

我看鐘,是兩點五十五分了,我慌忙去插好電話機,坐在旁邊等待。把羅伯伯留在客廳,我家電話機裝在走廊,靠近廚房,我平時多半在樓上靜室寫作,聽到電話鈴響,得跑下樓梯去接,相當不方便,有時候,跑到電話旁邊,對方已等得不耐煩,把它掛斷了,我想在樓上裝分機,又覺得不勝負擔。

 

三點剛到,電話鈴就響了,我一聽,是臺灣電話公司總機小姐的聲音,先說著英文,後說國語叫我名字:「這是臺灣長途電話,找馮馮先生。」

 

「我是,請接通電話。」

 

接通以後,出現一個青年女子的聲音,很陌生,帶著臺灣口音:「馮馮居士嗎?」

 

我一看,不是李太太,這是誰?再看,是一位大約三十歲左右的比丘尼,從未見過面的。

 

「法師,您是那一位法師?」我問:「有什麼指教?」

 

她報了法號─ 因未徵求她的同意,此處不能公開,只可用C字代替─她說:「我是臺灣苗栗苑裡大興善寺,福慧比丘尼的弟子。」

 

臺灣苗栗苑裡鎮大興善寺 只是一座又破又舊的小小尼庵 ,可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大興善寺的無名比丘尼福慧法師,二十多年以來,身穿破蔽千補的一襲百衲衣,夜不倒單,坐於寒冷水泥地面,赤足修行,以無言為教,以戒為師,日夜拜禱觀世音菩薩,念大悲咒,在寺門施贈大悲水,在寺門施贈大悲水,每天都有成千成百的人來求取得甘露回去治病,而這位尼師,不受果敬,不受金錢,不受膜拜,不肯被新聞記者訪問,不肯被拍照,她的志行高潔,慈悲謙和,是臺灣佛教徒所熟知的,海外的人士可能也有不少知道她。我也久聞其名,但是我離開臺灣已十多年,一直沒有回國去過,沒有機緣得瞻仰她。 

 

我怎麼也想不到苑裡大興善寺會有比丘尼打長途電話給我。

 

我祈求觀音菩薩加被 讓我看一看無名比丘尼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見她已經入滅了。這時候躺在板床上,我看見她曾經在第一天復活過,可是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她,我必須要向C法師問一問。

 

「啊!令師就是那位無名比丘尼嗎?就是布施大悲水的無名比丘尼嗎?」

 

「是的。」C尼師回答:「就是她!」

 

「就是現在躺在板床上瘦瘦小小的那位尼師嗎?」我腦中現出這樣的景象:一位瘦小的五十多歲瘦弱的比丘尼已經入滅了,臉色灰白,嘴角和鼻孔有少許血絲流出,外面有十多個弟子在哭泣,我看見這座規模很小的尼庵,備有水缸,盛著大悲水,我看見停靈的屋內燈光暗淡,燭光螢然;「她曾經又活過來一次,然後,幾小時又再入滅,是嗎?」

 

   「是的!」C尼師回答:「那就是我師父,他是活回來一次,後來又再入滅,他還會不會再活回來呢?」

 
   「她已經入滅了三天是嗎?」我又說:「好像兩三天的樣子,我看她大概是不會再次活回來了。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師父是三月四日,凌晨四點多又突然入滅的。」  C尼師說:「事先完全沒有預徵,也沒有病,我們起來做早課,發現她又已經入滅了,她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我們十多個弟子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昨天請李太太打電話問問你,我們該怎麼做?師父有什麼心願未了?有什麼遺囑要我們做?她還會不會再活回來呢?因為她活回來過一次,我們現在都不敢決定。」 
  
我看見無名比丘尼對我微笑頷首,我從未見過她,可是現在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她的面貌。這是一位很奇怪的女子,眉毛很長,眉長過目,而且粗豪,有如男子,臉型是國字面孔,山根較低,鼻子準頭較寬,嘴唇闊薄,兩耳有些外兜,如果不留意,可能把她看錯是男子,她的氣概很爽朗男兒氣的,我幾乎以為她是一位比丘僧人,我看見她全身有一兩千粒舍利子,有些是白的,有青色的,有水晶的,有黃的……我看見她全身發射金光,頭上有光輪。
 

 


  
「你師父已經成了菩薩了,」我說:「她現在讓我看見她全身金光向我微笑;照這樣看,她是真的走了,不會再活回來了。」

 

 

 

   「真的呀!」C尼師悲喜交集:「那我們應該怎樣處理?大家都在慌亂,各人主張不一 ,有人主張土葬,有人主張保存肉身,有人主張火化,莫衷一是,居士你替我們問一問師父,她的心願要怎麼樣做?」 

 

   「你師父的意思是荼毘火化。」我說:「她全身有一兩千粒舍利子,若不是火化,怎能取得這些舍利子出來?我也贊成你師父的意思,火化最好!」

 

   「有人極力主張保留肉身舍利呀!」

 

   「妳師父現在對我微笑示意,火化最好,又乾淨,又立刻可現出千粒七色舍利子立證佛法修行之不可思議。」

 

   「她真的有那麼多舍利子呀!」C尼師又問。

 

「真的!」我回答:「我不騙你,你們趕快和法師們商量怎樣火化吧,現在你們各弟子勿再悲傷哀哀痛哭了,你們這樣痛哭,使你師父心不安,你們還是節哀罷,為她念經念往生咒罷,該念什麼經,你們都知道都會的罷?」

 

「會的。」

 

「你們師父的意思是叫你們別再等了,她是真的走了。」我說:「叫你們別傷心,一切還是照她在世一樣做,照樣施大悲水給四眾治病,為四眾念大悲咒加持。」

 

「師父為什麼一句話也不留下呢?」C尼師哽咽地說:「師父!你為什麼一句話也不留給我們弟子?」

 

「你師父不留遺言,是以身為教,教你們以戒為師,不立文字,不著名相。」我說:「你們須體會她這無言之囑,濟度眾生,力行慈悲。」

 

「師父為什麼活回來一天又走呢?」

 

「你們師父總有些捨不得你們眾弟子,因此回來一次,到底還是世緣已盡,她不得不走。」 

 

「你能不能求我們師父再活回來呢?」 C尼師在那邊哭泣,還有別的比丘尼也在哭泣;「  我們失去師父就等於失了怙恃,都彷徨無主啊,師父!師父!再回來罷!」 

 

「不要再難過了!」我被她們感動得也心酸了起來,我知道現在她們全都心亂徬徨了,我必須鼓勵她們:「你們師父的父母身雖已入滅,但是她的法身並未離開你們,她現在以法身來領導你們。你們只要在第七天之內舉行儀式荼毘火化 ,取出舍利子,恭敬供養,就等於見到師父的面了。你們今後仍然遵照師父在世的教訓去修行和濟度,師父就歡喜了,她就會加被你們的。你們 千萬別慌作一團,鎮定下來,組成一個委員會,分派工作,還得請諸山長老指點和主禮。」

 

「好的。」 C尼師含淚答應:「馮居士,我們會聽你的指示。還有要請問的是,我們師父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是不是在極樂世界?」

「我看見她在觀音菩薩座下,我看見她和龍女在一起。」 

 

「大概就是了。」她說:「師父平日最恭敬觀音菩薩,她是皈依觀音菩薩的!」 

 

「聽你這麼說,我們決定不再等了,一定火化,供奉舍利子,居士,還有什麼指示?」 

 

「不敢當。」我說:「 只有一句: 你們師父荼毘火化之時,你們念變食真言的時候,火化爐會有白光沖天,這就是你們師父顯示法力和舍利子一同留給你們見證佛法了,你們好好修行吧罷!」

 

長途電話的談話到此為止,前後大約二十分鐘或半小時吧?我的談話,羅伯伯在客廳都聽得見的。我回到客聽坐下,把剛才的情形說一遍,羅伯伯說:「我都聽見了。」

 

羅伯伯說:「這為打電話來的是C法師吧?」

 

「是的。」我說:「她大概是福慧法師的大弟子。」

 

「聽說她是臺中一家大學畢業的。」羅伯伯說:「學問不錯,修為也很好。放棄出國留學機會,而去出了家,獻身佛教,真難得。」

 

「我還有話沒來得及講清楚。」我說:「她們都是年輕的比丘尼,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一定手忙腳亂,我應該勸她們請臺灣的佛教大德指點才對。」

 

「你有說的。」羅伯伯說:「我聽到你講過一句。」

 

「噢!我自己反而忘了!」我說:「瞧我多緊張?」

 

我真的很緊張,我從來也未遇過這樣的事,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呀!我感覺自己都拿不定主意,還去替人家拿主意呢!

 

我對於這位剛才顯現給我看見的無名比丘尼 有無限的恭敬與欽佩 ,雖然我一向對於她的生平是一無所知的,僅知她是位苦行苦修的法師而已,我怎麼會那麼真切的看見她的法身,又怎會在加拿大看見六千海裡以外,在台灣苗栗苑裡那座小庵內的情形,歷歷在目,看見她躺在板床上,又看見C尼師 ,這都是無法解釋的事,除了說是觀音菩薩加被,佛法不可思議外,很難找到適當的解釋了 

 

後來我寫了一封信,複述我所見及我的勸勉之詞,再加上一些應該如何供奉舍利子的方法,我把信寄到苑裡去給她們全體比丘尼。不過,她們沒有回信給我,可能是感覺到不太方便,也許是各人意見不同,必定有些尼師是不相信我的,也必有些人是懷疑的,甚至於有幾位可能認為我是天魔附體吧?

 

那都不重要了。值得欣慰的是福慧比丘尼火化之時,果然有白光沖天,火化後,獲得舍利子一千七百多粒,顆顆晶瑩皎潔,有白如珍珠的,有如紅寶石的,有如紫水晶的…..

 

後來,我透過天華公司,向苑裡請一張彩色的舍利子照片,可惜拍攝得不夠清楚,而且,骨殖未移開,我原想寫一篇英文文章,拿此照片去向世界介紹,但是這張照片不足以作為製版之用,而且,苑裡方面,尚無反應,仍未供給我資料,我所知太少,這篇文章就流產了。原想趁此好好向世界介紹佛教舍利子靈異,也難酬心願了。可能是苑裡方面的比丘尼們,秉持她們師父的一貫不求為人所知的宗旨吧?或許當日C尼師打電話來之後,也頗受批評吧!

 

我知道佛教圈內有很多人─出家人與在家人都有─認為我是妖魔。及認為我是在沽名釣譽。可不知道,我犧牲了我在文學上的微末名譽與地位,來講這些佛教的超自然現象,甘冒被譏為妖魔,為迷信,我得到些什麼名什麼利?是為我自己嗎?可知道,我寫佛教文章之後,我已被文藝界批評為「自毀前途」,「走上自暴自棄之路」,「淪為迷信作者」嗎?可知我為了寫這些文章和為人看病,已被文藝界指責我「自甘墮落」嗎?可知我現在一篇文藝作品都賣不出去了嗎?倘若我不是還會寫雜文和科學文章,我今天老早就餓死了!

 

或許苑裡的人都無此想法,只是因為她們是苦行的比丘尼太忙碌,而且,不方便回信給男居士吧?我但願這是唯一的原因,或許是她們沒有人會拍彩色照片,或者是不會寫英文信封地址?我只覺得,既有這麼一段奇異的因緣,我也總是會關心福慧比丘尼的舍利子的,如果我能獲得較好的照片,不論是她的舍利,或是其他大德的舍利,倘若資料齊全,我仍然盼望拿它向世界介紹的,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佛法不可思議,而舍利是其中的一件不可思議的神異,我的動機,實在與個人名力毫無關係,凡事都要講因緣,這件心願,也許是因緣尚未成熟吧?

 

摘自 :天眼慧眼法眼的追尋天華出版社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eonard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