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者Joey Chung(鍾子偉)
 
 
 
週三晚上八點,我又看了一次我的手錶,然後繼續看我的Outlook視窗。我今天已經回復超過一百封郵件,但我的Outlook信箱中依然有堆積如山未閱讀郵件,裡面一堆標示著紅色急件。我嘆了口氣然後在想是否該放棄然後回家。而等到我真的吃完晚餐回到公寓時,應該也已經晚上十點了。
 
 
我再看了一次空蕩蕩的辦公司,最後一個員工已經在一小時前離開。又一天過去了。
 
上個月,我應邀去一所大學對大四和研究所最後一年的學生演講。演講的題目是如何準備和計畫未來的生涯規劃。演講完後有一個簡短的QA問答,而其中有一個很常見的問題。
 
「負責一間公司外國分公司的營運、帶領你自己的員工,並且有自己的秘書是怎樣的感覺?28歲當上一家公司的總經理是什麼感覺?」
 
我看著空空的辦公室,飢疲交錯的看著上海天際線,我又想起了這個問題。我記得問這個問題的觀眾的表情。他們在微笑,他們的眼睛閃爍著興奮。我知道他們希望我分享「好萊塢」版的年輕大老闆故事。
 
確實,我無法否認,是有很多這種時刻。
 
上週二晚上,我突然接到來自營運長的電話,要我立刻飛到東京。有一個可能的併購案,而他要我儘快到總部。我搭了最早的班機飛往東京。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確很像是電影的情結。我坐商務艙去東京,在惠比壽一間超貴的鐵板燒店吃11點的晚餐。然後在週五談判完後,立刻從東京坐最晚的一班飛機到台北參加週六我自己的非營利組織董事會,然後週日又坐第一班飛機回日本繼續準備談判,在六本木米其林等級義大利餐廳和三麗鷗的創辦家族吃飯。
 
在過去一個月,我去了七個城市,飛了15趟。
 
我很多哈佛商學院的同學都有類似的生活型態,而每次我們碰面多半是在別的大城市,我們會在飛出去之前在市區裡聚一下。在過去兩週,我有帶我哈佛朋友去找我上海的西裝裁縫師,在廣州午夜喝杯飲料,然後在香港賽馬會吃頓商業午餐。從這個觀點來看,生活的確很棒,當個老闆很有趣。
 
但在杯觥交錯下,在持續飛行中,在由客戶買單的昂貴晚餐下,有著故事另外一面。
 
首先,我們的身體都搞壞了。
 
當我在香港和我四個哈佛同學吃晚餐時,我注意到一點。他們其中兩個是顧問,兩個在銀行,每個人都是每週飛來飛去,每天工作到晚上九點十點。而那天我們全部都拒絕點酒。這很怪,因為我們在學校時,喝的跟杯底的金魚一樣。但那天晚上,我們中間有四個人說因為壓力、飛行和睡眠不足,胃在過去半年非常虛弱。我們其中有人甚至不再喝可樂,擔心連可樂都對胃是太大的負擔。
 
我們每個人晚上都住在很好的飯店,但諷刺的是,平均來說,我們鮮少有機會在午夜前回到我們的房間。如果你根本沒辦法好好享受,那住在一個很棒的飯店的意義在哪?
 
我們每個人在主要大城市都有朋友,但是我們也都承認很難在我們住的城市擁有真正的朋友。如果你一週有一半時間不在,而且平均每九個月就要搬一次家,你要如何擁有真正的朋友?
 
他們大多比我大個五歲,而在32歲時,其中有一半之前曾因為重大疾病進醫院。而這大病突然強迫他們認清什麼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並且降緩步調。有意思的是,我之前在商學院就有聽過謠言,平均來說,我們多數畢業生會在畢業五年內生一場重病,而這件事會大大改變他們的人生觀。
 
我那個提出「破壞式創新理論」的哈佛商學院教授(編按:Clayton Christensen)有次說到:
 「當個企業經理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工作。如果你能夠做好你的工作,你可以對這世界資源最佳化有正面的影響。如果你對你的員工好,他會帶著笑容回家,對他的孩子和家庭更好,而這個過程會繼續正向往前。當一個好的企業領導者,可以間接帶來太多好的事情。如果做對,沒有工作比當一個企業經理人更光榮。」
 
回到上海,我視線從窗外移回到我的電腦,然後再次思考這個問題。
 
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理,並成為全球商業世界的一份子有什麼感覺?
 
每個人都想像著最美好的畫面,但是很少有人想到這途中伴隨而來的犧牲。我又想到了那件事:在商學院畢業兩年後,我們五個人中有四個腸胃都有毛病。
 
我常常在想這值得多少。
 
我又看了一次空蕩的辦公室,時間是晚上九點,只有我一個人。
 
在我那天演講的最後,我的建議是:
「生命中每一個經驗,都一定會有機會成本。每個成功背後都有犧牲。很快你就會被問到你最珍貴的是什麼,而速度比你想像的還要快。你想要在三十歲有一個升遷機會,還是和你的另外一半有穩定的生活?你想要一個永遠豐富的旅行生活,還是一個健康的身體?早點想想並誠實面對自己:什麼在你生命中是重要的,而什麼是可以放手的。」
 
然後我又想起了我教授的演講:「如果做對,沒有工作比當一個企業經理人更光榮。」
 
我笑了起來並關上我的筆電。
 
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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